(空)(1/3)

江宴起初并不喜欢陆画,觉得她盛气凌人,蛮横不讲理。

但自从他发现每次他温柔对待苏惜卿,孔雀就会从小刺猬变成气炸的河豚,他便控制不住自己想看她发怒。

陆画生气的样子,比她假装温婉端庄的样子还要好看。

两人拌嘴时,陆画平时没什么生气的眸子会变得亮晶晶的,若是吵赢,她的唇畔会带着得意的笑意,下巴抬得更高,像是一隻心情极好的孔雀。

若是吵输,她会气得满脸通红,明媚的凤眼像是能喷出火焰,追着他不停反驳。

一点也不像江宴印象中的那些贵女,有趣极了。

但江宴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充满活力,生气勃勃的模样。

江宴整整半年没和陆画说过话,这让他异常烦躁。

这期间江宴曾在国公府外有过无数徘徊,远远见过陆画几次,一开始能稍为抒解心中烦闷,但后来只是远远的看已经不能满足他。

他不明白,为何从前日日来永春堂找他麻烦的小姑娘突然就不来了。

陆画就真的那么讨厌他吗?

不过就是在她醉了时,以为她要摔倒,下意识将她揽进怀中,就气得再也不肯来永春堂。

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。

江宴终于明白,原来天天见的到的人,有一天突然再也见不到,会是这般痛苦难耐。

-

苏惜卿成亲不久,苏宸、苏以恒兄弟俩也成亲了。

苏以恒见好友日益憔悴,终于忍不住带着酒去到永春堂。

他先将江宴灌醉,再问他:“你是不是喜欢上陆画了?”

江宴想否认,心口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。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继续沉默的喝起酒。

苏以恒在江南待了三年,在江南,江宴可说是风光无限的,那时江宴刚行完弱冠之礼,无数媒人欲上门帮他议亲,江夫人也想方设法往江宴屋里塞人,江宴却都没兴趣。

他只对行医救人有兴趣,这也是为何后来苏以恒能说动江宴的最大原因──因为江宴没亲手医治过哑疾患者。

苏惜卿不是天生的哑巴,这让江宴很感兴趣。

再加上江宴实在厌烦江父及江母的催婚,终于点头答应苏以恒上京。

苏以恒原本以为无欲无求的江宴这辈子不会成亲,直到不久前他因为新婚妻子有孕,亲自来了趟永春堂,见到约莫半柱香就要抬头看一次门口的江宴。

他在江南三年,从没见过江宴在问诊时分心。

苏以恒盯着凤眸已经浮现醉意的江宴片刻,语重心长道:“我听说镇国最近打算帮陆画议亲,你要是真对陆大姑娘有意,就赶紧上门提亲,免得将来后悔。”

江宴又仰头喝了杯口,一口闷下去,喉咙仿佛被烫得灼烧起来。

“江南……太远。”苏以恒离开前,沉默了一整晚的江宴终于开口,“亦门不当,户不对。”

陆画家世太好,哪怕江家在江南也算百年世家,门第也不差,却远远比不上镇国公府。

江家世代行医,算不上达官显贵。

他也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京城,江南才是他的家,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江南。

最重要的是,陆画讨厌他,她只不过是因为担心陆珩不在期间,他与苏惜卿会日久生情,才会日日往义勇侯府跑。

江宴有些醉了,说话有些语无lun次,苏以恒却听懂了。

“就算陆画一开始是为了监视你才天天往义勇侯府跑,那你要怎么解释阿卿嗓子好了之后,她还经常就跑来永春堂?陆画要是对你没有意思,她为何要时不时就来永春堂看你?”

“她讨厌我,看我不顺眼,早就习惯找我麻烦,一天没来骂我她觉得不开心。”

这些的确都是陆画对江宴说过的话,江宴原封不动转述。

苏以恒表情瞬间复杂起来。

按陆画那霸道不讲理的大小姐脾气,江宴说的话似乎也不无可能。

那晚江宴喝了太多酒,他们的对话并没有继续下去,苏以恒以为江宴会放弃,直到十天后,他得知江宴派人送了封家书回江南的消息。

“家书里写了什么?你不会是要回江南了吧?”苏以恒得到消息,马上又去了趟永春堂。

“我让家母上京。”

苏以恒瞪大眼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要提亲?”

提亲是件大事,江宴不可能一个人上国公府提亲,就算江父不能上京,江家主母最少也得出面才能展现诚意。

“嗯。”这次江宴没有否认。

苏以恒愣了下,完全没想到前几日才在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人,居然一转头就又改变了想法。

直到某一日苏惜卿回门,提起义勇侯帮陆画物色了不少京城优秀儿郎,甚至将画像都送进陆画房里,才终于明白过来。

想来是江宴终于想明白,终于急了。

但江南离京城那么远,哪怕只有江夫人一人动身,身边也不可能不带着丫鬟婆子,这得花上多少时间?

也不知来不来的及哟。

苏惜卿成亲之后,陆画也很常往郡王府跑,江宴要帮苏惜卿请脉,按理说是有机会遇见她的。

但一次也没有。

陆画像是刻意避开他,江宴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。

他没有其他方法或藉口能接近陆画,只能每天都会去国公府门口等。

但陆画不是天天出府,有时看得到人,有时连续几日连一面都见不着。

国公府门禁森严,有可疑的人在门外徘徊很容易就被发现,江宴很快就被发现,好在陆珩刚回京时,陆画曾亲自领着他进门帮陆珩看病,他才没被国公府的人赶走。

但这件事,不可避免的传到陆画耳中。

陆画很久没见到江宴,这半年来她安静很多,连以前讨厌的女红都又捡回来学。

半夏得知江大夫每日都来国公府门口驻足徘徊之后,很快就将这件事告诉陆画。

早在三个月前,江宴第一次来国公府偷看陆画时,陆画就知道了。

她一开始觉得半夏是在骗她,直到有一次出门她特地抬头扫视了下四周,见到藏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,才终于确定。

“江宴为什么要来国公府?”

当时她已经搭上马车,忍不住问身边的半夏。

半夏并不讨厌江宴,甚至对他的印象很好,正打算开口帮江大夫说几句好话,她就又听见陆画自己答道:“难不成是我这几个月没去永春堂找江宴麻烦,再没机会怼得我说不出话来,他不开心?”

半夏:“……”

“奴婢觉得不是。”半夏犹豫半晌,艰难道:“奴婢觉得江大夫应该是想您了,才会在大门外等着您,就只想远远见您一面。”

“?”陆画只觉得半夏在说什么笑话。

“江大夫喜欢的是嫂嫂,他是不是以为嫂嫂回来国公府住了?”

半夏:“……”

无论半夏如何苦口婆心的帮江宴说好话,陆画总有理由反驳,说什么也不信。

直到接下来,几乎每一天,陆画都能听到半夏在耳边念叨。

不是说江大夫今天又来了,外头狂风暴雨,江大夫撑的伞都被吹没了;就是说江大夫今天又来了,他今天看起来特别憔悴,眼下全是乌青。

“江大夫今天又来了,外头下着大雪,江大夫穿着单薄衣裳,连大氅都没披,这大冷天里也不知会不会冻死。”

如今已近初春,照里说应该放晴,却又突然降起大雪,半夏刚从外头回来,儘管已经在门口将雪都抖落,身上却还带着寒气。

陆画原本在弹古筝,也不知是被半夏身上的寒气影响,还是听见她的话,突然就弹错音节,古筝弦嘭的断了一根。

护甲飞了出去,陆画纤白的手指被割出一条血痕。

半夏吓得上前拿帕子捂住:“姑娘没事吧?是奴婢不该在您弹琴时多嘴,您罚奴婢吧。”

陆画已经整整一年没见过江宴。

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江宴这个人,毕竟她跟江宴相识相处也不过两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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