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(1/1)

周斯越和他父母约在了咖啡厅,他自顾自地点了一杯美式,又要了一杯桃子气泡水。

周父周母本来也不是过来喝咖啡的,服务生刚转过身周父就咳了一声准备开口。

“等会儿再说,少个人。”周斯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,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周父的话。

“还有谁?你弟弟今天不来。”

“不是年年。”

凝结的水滴顺着杯壁流淌,周父看着那杯冒着泡泡的淡粉色饮料,面色一青。

“沈斯越,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搞了个男人。”

周斯越听到这话抬起头,他没说话,脸上却带着‘恭喜你猜对了’的表情,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些许挑衅的笑。

“你他妈搞男人没够是不是?!”周父的眼睛怒瞪着,声音尖锐。

“搞男人怎么会有够,这么多年我搞过的男人比你搞过的女人多多了。”

“不孝之子!”周父猛地一拍桌子,周围的人纷纷侧目,周母赶紧拉住他的手,示意他不要发火。

“您要不嫌丢人就大点声,我反正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事,就怕您面上无光。”

“沈斯越!”周母出声打断周斯越的话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不要一见面就和爸爸吵架,这么多年他嘴上不说,心里还是惦记你的。”

“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?”周斯越嗤笑一声,“二老唱戏之前还是先把我的名字念对吧,我叫周斯越。”

“谁允许你改的姓?你跟我们商量过没有!你当你爹妈都死了不成?!”

“我改姓为什么要你们同意?”周斯越新奇地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,“我想改就改。”

“你瞅瞅自己什么德行!天生的讨债鬼,心理变态喜欢上男人,真他妈投错胎了你,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儿子!”

“我告诉你沈奚远,我不仅上男人,我现在还被男人上!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,巴不得我立刻去死?!”

这种话其实根本不像周斯越会说的,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只要能成功将他们恶心到,周斯越还有一肚子的胡言秽语等着。无论什么时候,只要他看到面前的这对男女,平日里自持稳定的情绪好像变成ye体蒸发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内心的纷乱如同chao水一般涌来,他好似又变成家庭里被冷暴力的透明人,那些被孤立、被遗忘的往事如梦魇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,面对他们的每一秒钟都像砂砾在掌心磋磨,心头犹如火焰灼烧般。

胸口剧烈起伏,周围的喧嚣与嘈杂声让周斯越无比煎熬,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沉稳有力的手,他抬头看,来人面色微红,额头挂着汗水。

“我来了。”

三个字,犹如一张细密的网将飘在半空的周斯越接住了,那一瞬他忽然觉得无比心安,好像有许弋在身边,他什么都不用怕。

“你们好,我是许弋。”

许弋从周斯越身后绕了半圈坐在他身旁,拿起面前的气泡水喝了一口,然后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,“哕——我靠这么酸,宝你下次别给我点这个了,好像腌酸菜剩的水。”

周斯越原本紧蹙的眉头一下松开了。

周父面色Yin沉地看着面前行为亲密的两人,低声道:“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?没教养的东西。”说罢扫了一眼许弋,好像他是什么脏污的垃圾,嫌弃地移开视线。

“?”

许弋惊诧地看过去,毫不畏惧地与周父对视:“我刚不是问好了吗,您怎么这么快就失忆了?”说着他拉拉老婆的衣角,问道:“我刚问好了是吧,你听到了的。”

周斯越点头。

“成何体统!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?!”周父简直要被气死,找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就算了,一点礼貌都没有,见到长辈就应该低半头,哪有这么嚣张的。

“劳驾您关心,我爸妈天国享福去了,没人教我。”许弋收起笑容,歪头拄着脸,语气悠悠道:“周斯越要是认您这个父亲,那我得尊称您一声老丈人,孝顺伺候为您养老送终,你就拿我当半个儿子使唤,我心甘情愿;他要是不认,你就是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老头,给你让座都算我发善心,哪凉快哪呆着去。”

“你!”周父使出一指禅技能,指着许弋的鼻子你了好几声啥也没说出来,憋得老脸通红。

周母连忙为周父顺气,手掌缓慢顺着男人的呃脊背向下摩挲,盯着许弋的眼神狠看几分,说话颇为讥讽:“怪不得我儿子变成现在这样,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,他能好到哪儿去。”

许弋眼神迷茫,反应过来之后哀嚎一声,那叫一个捶胸顿足不可置信。

“青天大老爷,我才和周斯越在一起多久,你咋还把锅推我身上来了!我还说是因为你们小时候对他不好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!冤死我了!”

两张嘴加起来都说不过许弋一个人,周母眼眶顿时shi了,她悲痛道:“斯越,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羞辱你的父母?!”

周斯越面色不改,身体往后靠了靠,慢条斯理道:“两位还是有事直说吧,不必兜圈子。”

“谁不说呢,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什么聊斋啊,揣着明白装糊涂。”许弋在一旁帮腔,眼见周父看向他的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,他立刻转移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周斯越的美式吸溜着。

“沈斯越,我和你母亲年纪大了,以后的产业自然是留给你和年年的。我就你们两个儿子,你也知道他对经商不感兴趣,公司的股份你的占比会比他多。如果你想通了,就回家吧。”

周父说完话后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,周斯越的视线定格在墙边不停走动的挂钟上,眸光微暗。

“我懂了。”许弋灵光一现突然出声,他面向周斯越,问他:“你听明白了吗?没听明白的话我给你翻译。”

“他的意思就是说,他老了不想干了,想退休了,但是家里这产业咋办呢,小儿子不想管,他就只能找以前被他扫地出门的怨种大儿子啦,表面是把公司给你,股权你也占大头,实际上就是让你为他打工,赚的钱你和小儿子一块分,挨累的是你,享福的是他和小儿子。”

周斯越假装恍然大悟,深以为信地点头:“原来是这么回事。”

妈的——

周父额头绷起青筋,咬牙切齿道:“我跟自己儿子说话,你老瞎掺和什么!”

“诶,叔叔你咋又脸红了,你这样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。”许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嘴里啧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一说话就脸红一说话就脸红,好像那个抖哎慕,许弋可不敢再出声了,生怕把老头爽到。

叔叔,你别脸红了,我害怕。

“沈斯越,不管怎么说,我和你妈把你养到了十八岁,你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,你要是有良心,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
“诶妈呀你可别扯了!”许弋忍不了一点,又开始开炮了。

“你是怎么养他的?他在家里的待遇和保姆差不多吧,有吃有喝,仅此而已了。你们给过他爱吗,在乎过他吗?!但凡有一点关心,他现在应该和沈斯年一样。”

阳光、爱笑,总之不是现在这样。

周母倒是语气软了不是,他看出许弋是周斯越的挡箭牌,遇神杀神遇佛杀佛,于是苦口婆心劝着,试图打动周斯越。

“斯越,妈妈有时候也会觉得后悔,但也希望你能理解,那时候我们年轻,是第一次当父母,所以……”

“第一次当父母?!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当孩子,难道会不知道成熟的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吗!不会当周斯越的父母,但会当沈斯年的父母,熟练条随机拉满啊!”许弋突然变得疾言厉色,方才嘻嘻哈哈的模样不复存在,好似变了个人。

“他高考完被你们赶出家门,这么多年创业打拼风里来雨里去,想当初他为了一笔订单陪客户喝到胃出血的时候你们在哪,他低声下气跑来跑去的时候你们在哪,他一个人租地下室洗澡连热水都没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?!

孩子死了你来nai了,车撞树上知道拐了,现在他发达了,有出息了,你们上赶着认儿子来了,要不要脸啊!”

面前的夫妻完全没想到许弋会说出这番话,一时之间全部愣住了。

周斯越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,轻声道:“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。出轨的父亲,常期外宿的母亲,我只是小,但不傻。你们可以无视这段经历,重新在恩爱氛围下生一个不知道这些腌臜事的新生命,但却无法处置我这个见证者,所以你们干脆选择无视。”

“年年是我弟弟,他是我唯一的家人,我的产业永远有他的一半。咱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断了,希望二老身体健康,好好做年年的父母亲,以后也没必要再见了,珍重。”

说罢周斯越起身,许弋也跟着走了出去,谁都没有回头。

周斯越坐在副驾驶,许弋开着车,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。

“我现在很生气。”许弋深吸一口气,明显是在强压着情绪,“但是又有点开心。”

周斯越怔愣,“怎么了。”

“今天见到你的父母,说实话他们看起来很优雅,很有教养,长得也好看。完全想不到是那么坏的人。”

周父周母的形象在许弋脑海里徘徊过很多次,他以为他们会是极其不讲理、粗俗的人,可实际并非如此。

那样一对闪闪发光的人,背地里怎么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?

沉默中车外传来几声鸣笛,周斯越仿佛能听见许弋的心跳。

“那又为什么开心呢?”他问。

“因为你开始依赖我。”

好像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,乍一碰会疼痛,会流血,可是没过多久它就会露出软嫩的肚皮任你揉搓。

许弋侧过头去看周斯越,右手缓缓上移,摩挲着周斯越冰凉的脸蛋。

“越越,没关系。”

“我也没有家,但以后我会给你家。”

周斯越没说话,半晌闭上眼睛将头往温热的掌心蹭了蹭。想起刚才许弋在咖啡厅说的那些话,他忽而道:“你从哪听说的我住地下室喝到胃出血?”

“啊?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啊,这不是成为霸总的必经之路吗?”许弋扯了下嘴角,神色变得认真:“所以你有吗?”

周斯越一时没说话,偏过头去看外面的车。

“…有的。”

爱会在一瞬间产生,也会在一瞬间消失

爱是这世上最难抓住的东西,

它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

但周斯越抓住了。

只有许弋才能砸开周斯越密不透风的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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