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玺书(4)谁驱御驾绕床青竹(1/3)

第四折·谁驱御驾·绕床青竹

2021年4月19日

小舟距众人还有一段,长孙旭没想这样都能被叫破,炬焰随勒仙藏的破锣尖嗓照过来,眼看是没得跑了。

丹心灰卫士分散围至,别提还有魔女见从这等高手,长孙旭认真考虑要不把狱龙放出去,大家同归于尽算了。突然“笃”的一响船尾沉落,小舟剧烈摇晃;还没反应过来,一把细而清晰的声音钻入脑海:“……缆索!”

他爬出船舱,见系在岸桩上的绳索粗如铜钱,缠得死紧,一时间上哪儿找利器割断?双掌并出,直接以一式“干清坤夷”将碗口粗的木桩打成破片,小舟猛然打横,就这么被径直拖过水面,“砰!”撞上另一侧嶙峋石岸,半截艉底撞得稀烂。

长孙旭几乎被抛出蓬舱,抬头见船尾的甲板上嵌了钩爪,爪索连在两匹健马安侧,一名魁梧男子掖枪跨马、铜甲兽盔,模样十分威武,却是熟人。

“呼延……呼延将军!”

呼延宗卫是他父亲长孙天宗……不,应该说是从他祖父长孙林火那代起,就侍奉穷山国主的嫡系武弁,从十六岁被携往白玉京朝觐的银铠小将,一直到如今白发苍苍花甲之年,仍忠心耿耿为长孙家统领王室亲兵“征王御驾”,在南陵诸封国间声威卓著,无论武功或Cao守,皆被视为当世武人的楷模,是有名的英雄人物。

在长孙旭到达越浦不久,呼延宗卫就到吉光院见他,知道长孙旭通晓身世时露出欣慰的表情。

“我不会说穷山国主是个富贵荣华的好位子。”耿直的老将严肃看着他:

“如今穷山国内忧外患,危如累卵,王座虚悬十数年,眼看段慧奴扶植的傀儡就要上位了,我的能力仅能号令这两百名的‘征王御驾’,守不住你父亲留下的王座。

“穷山国的臣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存在,你是个未经证实的流言,将来假使真的登基,质疑你不具朱雀之血的声音也绝不会停止。即使是如此严苛,我仍求你随我归国,希望你能答应。”

长孙旭捱不过垂老虎将的忠忱恳切,况且老人的直言无隐也博得了日九相当的好感,勉强答应会好好考虑,但也直说自己的意愿不高。

虽有“绝不涉险”的座右铭,长孙旭并不真如他宣称的那样畏苦怕难,他不想离开的,是有他珍视之人的记忆的土地。母亲、莫老伯、耿照……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对待,这里始终是他的根。那个母亲拼死逃离的国度不曾哺育过他,长孙旭其实很陌生。

呼延宗卫带来的“征王御驾”人数比丹心灰多得多,长孙旭在骑队里瞥见一两张熟面孔,是在杨柳岸棋摊上看过的,心想呼延宗卫果然也派人监视自己,即使是出于良善的动机。

勒仙藏言之凿凿的“许多人瞧见了”、“探子说的”长孙旭十分在意,不过如果连呼延宗卫都在他每晚必去的杨柳岸布置眼线,峄阳方早早便盯上自己却未打草惊蛇,也就有了合理的支撑。

只有魔女——读作“莽金刚”或“单干王”——见从大小姐不来这套,岂只不讲团队Jing神不讲武德,她根本什么都不讲,见了人直接拼刀子,这才打乱了各方人马的布局。你他妈改名叫“见拼刀”得了。

“呼延宗卫!”吴卿才认出了老对手,扬声道:“这里是上朝地界,你带人寻衅,不怕惹出麻烦么?”

呼延宗卫拉过一匹空鞍健马,扶着长孙旭坐上,才回头冷道:“‘上朝地界’四个字原封奉还。我不想看到南陵同胞,被铁枷囚车解上平望都,枭首示众;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,趁早回到该去的地方。”一声令下,征卫将他与长孙旭两骑团团在中央,缓缓退去,队伍严整无懈可击。吴卿才请示段慧奴,轿中之人口吻平淡:

“无妨,盯着呼延宗卫,更易得手。未必便要在越浦杀。”文士微露恍然。

长孙旭最好被呼延宗卫说动,与他同返南陵,如此一来目标明确,莫说见从、柳见残皆有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本领,有觉尊押阵,长孙天宗唯一的这点骨血已同死人差不了多少,就怕他不贪图富贵,在民间隐姓埋名,躲得无隐无踪。

“小姐高见。”

“明儿让冼焕云搜搜这片林子,出动诸国军队,越多越好。找到了好,找不到也好。”冼焕云正是负责统帅峄阳五百Jing骑、保护南陵小乘教团的统军使,其父冼锐宾与吴卿才、舟楚客等同在镇南将军麾下,并称“南镇四秀”,是从率兵冲锋到指挥大局都留下了辉煌战绩的名将。冼焕云克绍箕裘,也走上武人的路子,是昔日南镇幕宾一系中,唯一在峄阳国被授予实职之人,可见器重。

南陵护卫团实际上就是峄阳同盟的军力展现,冼焕云身为代巡公主所指派的代理人,能支配随行的各国部队也是理所当然。

吴卿才侍奉她父女两代,立刻便明白小姐的意思:天龙山的余孽已掀不了什么风浪,却是极好的杀鸡儆猴、团结盟会之物,作用大概就跟祭旗的牲礼相仿。明儿能从这片荒林中搜出蜈祖是最好,搜不到却也无妨,待众人把消息带回南陵,届时便能以此为名目,清洗一批不够乖顺的潜在阻碍,通通指是勾结天龙山即可。

舟楚客可能会鼓掌叫好,然后兴致勃勃地拟定清洗名单,把得罪过他的人通通放去,但吴卿才不欣赏这种动辄株连无辜、不断寻找新的“潜在危机”的做法,

这种思维最后会与所有人为敌,举世皆可杀。东家若在,想必是决计不会认同的。

但他越来越说不动小姐了,索性省去无谓口舌,心中暗自叹了口气,微笑道:

“那我去趟兴宁寺,见见老朋友。”意思就是去接管勒仙藏的探子,以及拨给他的五十名亲兵。段慧奴似是察觉老师的退让,也未说破,只点了点头。片刻树丛中沙沙一响,满脸落腮胡的落拓刀客柳见残从暗影中现身,低声道:“没人。”原来他早已将林子搜过一遍,不见天龙蜈祖踪影。

段慧奴在丹心灰卫士的簇拥下,于城郊的长云寺落脚。

越浦寸土寸金,除了峄阳等寥寥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国,城尹府不可能在城中备着空园邸等这些南人前来,城外的佛寺自然成为使节落脚的首选。城中的峄阳使馆让勒仙藏去转移众人焦点,长云寺这厢则由三百名峄阳铁卫驻扎,冼焕云则带着剩余的两百Jing兵与其他封国军队留驻教团左近。

长云寺这个基地,本就是为了接应段慧奴准备的。

冼焕云知她今日会到,白天起就等在寺里,段慧奴听说他在,没洗脚更衣褪去旅尘,便在禅房里接见他。她们俩是青梅竹马,段慧奴小他一岁,从小巴着他跟前跟后,满山遍野地玩,印象中冼焕云脾气温和、应对有礼,满身都是书卷气,难想像他日后会如其父般执戈披甲,走上军旅一途。

父亲决定将她远嫁峄阳时,她头一次察觉冼焕云对自己的情意,段慧奴心思灵巧,绝非是半截木头,只能怪少年埋藏太深,以致初露便是断绝时。她喜不喜欢焕云哥哥?连段慧奴都说不上来,她对他的感觉比手足玩伴或浓一些,却没有那种不惜一切也要留在他身边的念头。

但冼焕云的反应却激烈到吓坏了所有大人。他披发拔刀,冲进将军府,哭着求段伯伯收回成命,最后还是冼锐宾制服了儿子。据说少年的伤足足躺了大半年才痊愈,到冼锐宾身死,父子间的对话都只有公事。

超过卅五岁犹不肯娶妻,段慧奴知道代表什么意思。但她的身子不属于任何男子,她是峄阳国的皇太后、代巡大人的继承者,也是南陵诸封国结盟以抗西山,乃至于对抗央土朝廷的象征;若世上真存有“螭虎印”这枚圣物,段慧奴就是上天注定要找到、并持有它的人。

就算女人不能成为帝国的继任新皇,她也必是开创时代的造皇者。

与谁厮守这种事早就不在她眼里了,况且她忙到没有时间折腾,身体的欲望总识相地不来烦她,浅尝即可,毋须外求。

两人在峄阳国内反而不常见面,冼焕云长时间经营着西北防务,当西山铁骑踏平当中充作屏障的几个附庸小国后,他麾下的峄阳铁卫军,就是抵挡号称当世无敌的西山“飞虎骑”的第一线。

冼焕云比印象中更Jing瘦,即使胡子刮得干净,颌下唇上仍有一片淡淡惨青,被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显眼。他算是英俊的男人,段慧奴心想,十三岁时自己应该是这样觉得吧?然而峄阳国不但改变了她的命运,还彻底改变她对男人的喜好和品味。

初到时,她对峄阳少女喜欢那些山猪也似、赤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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